接到信后,刘封和孙尚香快马加鞭往柴桑而去,而这一路上刘封都在思索,孙权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自己回去吗?
自己回去,对东吴并无好处,留下,却对东吴大有益处。
所以,孙权肯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留下。
即便在合淝指挥大战,想必后方也做好了安排。
他知道我现在和国太走得近,所以……会千方百计的阻止我见吴国太。
不过,刘封也已经想好了对策。
快到柴桑了,他就对孙尚香说道:“夫人,我恐有人阻我离开东吴,夫人便先进城,说吴侯捎回家信,要亲口告诉外姑,然后你便可去见外姑!你让她去你府找我,助我回荆州!”
孙尚香一脸的不以为然:“这不用阿娘啊,我就可以了,整个江东有谁敢拦我?”
刘封急得眼泪又流出来了:“夫人如此做,我便再无法回荆州了,请务必按照我说的做!倘若你我一起进城,谁也见不到外姑也!”
见刘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,孙尚香是万分心疼。
她不敢再任性,赶紧点头,先行入城,进城一看,凌统奉吴侯之命戒严柴桑,所有人许进不许出。
孙尚香方知刘封所料不假,便说捎回吴侯家信,要见吴国太。
凌统一见只是孙尚香一人,便问道:“刘封将军没和小姐一起回来?”
孙尚香没好气道:“我奉我哥之命,回来捎家信。夫君还有事和我哥商量,要晚一些。”
“小姐可知何时回来?”
“我哪知道!还有,你什么身份啊,我这也要向你汇报!”
“不敢!”
“快给我让开,我要见母亲!”
凌统不敢阻拦孙尚香,一挥手,让卫兵让开了。
几个时辰后,刘封才到,凌统赶紧上前施礼。
原本,他知吴侯被刘封羞辱过一次,心中颇有恨意,但现在他和吴侯冰释前嫌,亲如兄弟一般,恨意也消却了不少。
后来,刘封率一万兵马打下合淝十六城,让他心中对刘封产生了一些敬佩。
而吴侯率大军抢夺了人家本来到手的战果,觉得吴侯此事办得不仁义,又让他有点同情刘封。
所以,此时凌统虽然带着几百甲士,却对刘封礼敬有加。
“大公子,凌统恭喜公子旗开得胜……”抬起头,却见刘封眼睛有些泛红。
不敢多问,立刻请刘封入城。
到了城中,刘封一拱手:“烦劳凌将军帮忙通报一声,我要去见国太。”
“这……”凌统一抱拳:“实在是抱歉,当下吴侯出征,全城戒严,为防许贡遗党趁机渗入,吴侯亲眷府邸皆已封禁。”
刘封愕然:“什么?”
凌统解释道:“公子不要惊讶!等吴侯征伐合淝归来,自然就会放开,公子便可去见国太了。”
刘封想了想:“那也无妨,那将军可否帮刘封一个忙?”
凌统一拱手:“请公子直言。”
“请将军代我向外姑道别。”
凌统心中一动,看来吴侯果然没有猜错,刘封真的想回荆州!
不能让他走!
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走!
这是吴侯交给他的唯一任务!
“怎么?公子要走?”
刘封点点头:“是啊,我要回荆州了。”
凌统退后一步,一抱拳:“抱歉,主公有令,禁严期间,柴桑只进不出,任何人不得例外!”
刘封大惊:“啊?”
“公子勿惊!只因最近主公征伐合淝,而柴桑又有许贡遗党作乱,故而临时戒严,公子只需在小姐府中住上几天,等吴侯回来,禁令自然消解,公子想去哪都可以了!”
“凌将军,可通融否?”
凌统冷漠的摇摇头:“军令如山。”
刘封的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了,他说道:“凌将军啊,此事不比旁事,乃我家母病逝,我记着回去给家母守孝!”
“什么?”凌统一怔,他没想到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理由!
此时此刻,他的心情格外复杂!
是啊,母亲病故,孩儿回家守孝,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就算是普通百姓,都可能会开出特例,更何况刘封这般身份?
然而,吴侯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,勿要让他放走刘封!
甚至,设置全程禁严,都是为了刘封一个人而设,目的就是不能放他走。
他咬咬牙,又一抱拳:“抱歉了公子。既如此,也不能违反此令,我当派人将此事禀告吴侯,若吴侯回信可通融,我定会亲送公子!”
刘封红着眼:“此去合淝再回来,来回又得好几天,我等不了啊!”
此时此刻,刘封是决定要求到底了。
“这……”凌统无奈一抱拳:“军令如山,在下也没有办法!”
“此事不比旁事,你回头如实告诉吴侯,定不会责怪与你,烦劳将军行个方便也!”
“不可!”
“可是吴侯故意让你留我否?”
凌统一惊,但决心死不承认:“这……非也!乃戒严军令,任何人不得……例外!”
最后两个字,凌统是咬紧牙关说出来的。
这时,刘封竟然单膝跪下,流着眼泪朝凌统一抱拳。
在场所有人都傻了!
为啥?
现在刘封什么身份?
皇叔大公子,吴侯妹婿,国太宠婿,还是帮着江东打下合淝的有功之臣!
这一跪,谁受得起?
凌统大惊失色,赶忙上前搀扶:“公子不可!”
刘封却不肯起身,流泪道:“凌将军,你也身为人子,你也有父有母。你忍心看着刘封母亲亡故,却不能回家守孝?你忍心看着我母亲与天人相隔,却不能送她最后一程么!?凌将军,你可知刘封的心有多痛,你可知刘封,又有多么的无能为力……”
刘封的这番话,像一把烧红的钢锥,直插入凌统的心窝!
是的!
世界上就算没有人能理解刘封,他凌统却不能不理解!
那种杀父仇人就在眼前,却不能报的痛感,和此时的刘封何其相似……
此时此刻,他是真想咬咬牙,违抗吴侯的命令,就这么让刘封走了。
但,这却又是吴侯交给他的唯一的使命啊!
凌统只得说:“这……这是吴侯的军令啊!”
刘封仰天长叹一声:“吴侯啊吴侯,你为何这般捉弄于我刘封……”
这句话,再一次触动了凌统的心。
他心中何尝不在呐喊:
吴侯啊吴侯!
你何必这般捉弄于我?
凌统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,他强忍着不哭出来。
但刘封却在大哭,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!
不仅大哭,还冲着甘夫人所在的南郡方向不断的磕头!
一边磕一边哭道:“母亲,孩儿不孝……孩儿不孝也!”
渐渐的,额头都磕出血来,顺着剑眉流淌下来。
一众甲士也非铁石心肠,看着刘封这般,没人一个人嘲笑,甚至有半数都忍不住流出了眼泪。
那个单骑下四郡,谈笑间轻取合淝十六城的少年名将,此时此刻,被吴侯逼成了一个泪人!
而这时,一声凄厉的“封儿”传来,大家回头来望,却见孙尚香搀扶着吴国太正站在轿子的前面!
老夫人满脸眼泪,神情却已悲愤到了极点!